Fee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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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的走廊上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。
一位老婆婆氣喘噓噓的走著，她手上提著大包大包的東西。終於來到病房外，她抬頭看了看。
安寧病房
輕輕地，佈滿皺紋的手拉開房門。
房間是全白的，很明亮，甚至有些刺眼，老婆婆瞇起眼睛，適應光線後，她看到乾淨的床上靜靜躺了個人。
老婆婆眼神霎時溫柔起來，嘴角微微揚起，她輕快的走向床前。
床上躺了個老人，帶著毛帽，嘴上罩著呼吸器，正在深沉而緩慢的呼吸著。
氣氛安祥而寧靜，陽光下的老人，看起來像一幅畫，這靜止的畫面，像永恆。
終於卸下身上的包袱，老婆婆微笑的望著床上老人：「對不起呀......今天有點遲到，你等很久了吧？」
老人依舊沉靜的呼吸著。
「哪，我特地帶蘋果來給你吃呢，這個季節的蘋果又香又甜，你等等，我這就削給你吃。」飽經風霜的手，小心翼翼的削著蘋果。
老婆婆邊切著水果，邊回憶道：「想當年啊......我們相遇時，我才17歲。你對我說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愛上我了......我還記得，你將路上的野花全都摘光光，到學校門口等我放學......那把花好大一束！有野菊、牽牛花、浦公英、酢醬草花......各式各樣的花都有，雖然都是雜草，但我覺得好美、好美......。」
一盤蘋果擱在旁邊的桌上，老婆婆溫柔的笑著：「雖然我那時都不理你，甚至連看也不看你，但偷偷告訴你一件事......」紅了臉，她在老人耳邊細語：「其實......我也是對你一見鍾情！你那時候真的好英俊，雖然我把花丟進垃圾桶......但我晚上還是偷偷的去撿回來了！」
「花好美......謝謝你......」
老婆婆直起身子，視線穿過粉白的牆壁，凝望遠方，眼睛半瞇著：「雖然被我拒絕，但你仍然不放棄，整整追求了兩年。這兩年，發生好多事，我們上了不同大學，但你仍然兩邊來回的跑......憑著你那股傻勁兒和拗脾氣，真的讓我好感動......但我的固執也讓你這麼辛苦，真是抱歉啊......」
伸出手，撫著老先生的手。
「我的脾氣固執又任性，你卻對我百般容忍，還教會我許多事情........你要知道，除了你，沒有別的人能這樣對我了......當我開心時，你陪著我一起笑；當我難過時，你會在一旁安慰我，讓我依靠。你呵護我、照顧我、疼惜我，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，現在讓我來照顧你。」
「其實啊..........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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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外，兩個護士小聲談論：「那個老婆婆今天又來了嗎？好厲害......她已經連續來了兩年了......」
「那個老人是腦癌末期了，早就沒意識了......他的時間應該快到了......她每天來也沒用......」
「噓！小聲一點！等一下被人家聽到妳就完蛋了！................」
病房外的耳語漸遠，老婆婆依然在講著。
「......你記得嗎？那時我剛懷孕，你簡直開心得暈了頭，還到處買補品讓我進補呢......那時我們一心期待著孩子的降臨........唉......後來我在懷孕三個月時出了車禍，孩子流掉了......而我再也不能生育了......我那時整整哭了1個多月。」老婆婆感傷的說。
「但你一滴淚也沒掉，不停努力的鼓勵我、安慰我，要不是你......我老早就不能承受活在這世上的壓力了。我知道你不輕易的掉淚......說到這......我好像從來沒看過你掉淚。你一定常在獨自一人時偷偷的掉淚......」
「你要知道，一個人不掉淚不代表他堅強啊......掉眼淚是為了以後能承受更多苦難的準備。但你就是這樣......我了解你，你非得要到心靈再也不能背負更多的悲傷時，才會真正流淚......難怪常常生病。」
雖然語氣略帶責備，但老婆婆看著愛人時，眼裡充滿愛意。
「你已經昏迷1個禮拜了，靠著這個機器在維持你的生命，這是折磨人啊......我相信你不會喜歡的。但是什麼事值得你留在這裡這麼久呢？讓你毫不放棄生存的希望？是因為我嗎？」
她輕輕的咯咯笑起來，就像她年輕時一樣。
「傻瓜，如果是因為我，那我要跟你說一句：別為我擔心！我雖然老了」她彎了彎手臂：「但我仍然很強健喔！」
老先生依然緊閉眼睛，但老婆婆似乎感覺到氣氛有些改變。
「我是認真說的喔！雖然以前我很依賴你，常要麻煩你照顧我。其實，我以前是喜歡你的照顧，這讓我有種很幸福的感覺，才要事事依賴你。我知道你也覺得我很麻煩......在這裡，我跟你道個歉......抱歉啊......老伴......讓你照顧我照顧了一輩子。再跟你道個謝......謝謝你......讓你照顧我照顧了一輩子。」
「但現在不一樣囉，我自己可以過得很好，我會自己煮飯、洗衣、買東西.....你不用擔心我了......真的......」
老婆婆輕輕的拍拍老伴的手，她知道時候到了......忍著淚，她仍然笑笑的說：「你就安心的走吧......別讓我成為你的牽掛。我很健康，你走了以後，恐怕還要再等個十年才能再見到我喔！不是我在催你，只是生與死，我們都看得很開了，沒有什麼好怕的，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......」
話音剛落，老婆婆看見老先生眼睛眨呀眨的，慢慢的睜開。
眼珠子吃力的想望向他的愛人。
老婆婆努力擠出一朵微笑，但眼淚卻不能控制的一直落下......
「你醒啦......對不起啊......老是讓你......看到我在哭.......」顫抖的嘴裡滲近了些眼淚，鹹鹹的。
老先生的嘴在動，她馬上湊上去仔細的聽：
「老婆......妳哭的時候......好美..........」
「......沒關係...........沒關係的............」
這句話，惹得老婆婆更加淚眼婆娑：「......你這個傻瓜.....不用再為我擔心了......你就好好的去吧......我過不久也會來陪你的......」
她發現老先生的眼眶濕潤，慢慢的，眼角出現一滴淚。
他們倆對視著
雙手緊握著
此刻
他們相知相惜
老先生微笑著
老婆婆也微笑著
「別怕......這是遲早的事......這是我們最終的旅程......」她摸著他的臉頰。
他看著他的牽手的眼睛
雖然早已滿是皺紋
但在他眼中是一雙清澈無暇的
充滿淚水與愛意的雙眼
這是世上最美的雙眼
也是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面
然後他慢慢閉上雙眼
那滴淚，慢慢順著他的臉頰滑下，滴在老婆婆手上，和她的眼淚相融為一體。
老婆婆顫抖的親吻老先生的額頭
「再見......」
老先生的第一滴淚
也是最後一滴淚
獻給了老婆婆
裡頭包含了滿滿的愛
是老婆婆今生收到
最珍貴的禮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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獻給祐
遇見你
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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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夫老妻的愛
令人肅然起敬
這是最真誠
最無私的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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